加害者與受害者的連鎖效應
劇作家簡莉穎的《服妖之鑑》,是2016年公演的舞台劇,上演之後便引起極大的轟動。此劇從「服妖」的意象出發,處理白色恐怖中「加害者」與「被害者」的權力關係,也處理戒嚴時期,國族大敘事底下流竄的,被壓抑的性少數及其慾望。當政治與性別交織難分時,加害者與被害者便如銜尾蛇一樣,形成了首尾難分的結構。
故事從一名反覆作著同一個夢的上班族女子開始。她前往山裡的療養院靜養,經過一位偽護士的引導,她試著將夢境寫下,卻意外找回前世的記憶。
前世,「他」是戒嚴時期致力於追捕黨外運動人士的警察局長,無所不用其極鎮壓叛亂份子,人人望而生畏。
鐵漢沒有柔情,但是鐵漢心中藏著難以言說的秘密──成長時期的認同困擾,讓他飽受同儕霸凌;私底下他喜愛女性衣著,享受變裝帶來的喜悅快樂──冷血無情的警察局長,竟是男兒身女人心,渴望有朝一日能夠自由自在地擦口紅,穿上高跟鞋。
在某次追捕學運份子的鎮壓事件中,女大學生竟意外揭穿警察局長不為人知的祕密。兩人為了保護自己,協議保守彼此的秘密,從此,女大生成為局長心事的唯一出口,兩人如同閨密般攜手出遊,情感日深。原來,在更早的年代,前世的前世,一段同性苦戀,注定這綿延三世的情緣糾葛。
學生組織為了對抗黨國壓迫,威迫女大生說出局長的秘密,學生們以牙還牙,舉報了局長。
昔日下屬以局長再熟悉不過的殘酷手段審訊他,終於被逼入「你是共產黨還是臭娘們?」的兩難抉擇。那道因霸凌而留下的永久傷口,即將被撕裂開來,而這正是他最深層的恐懼。
「我是共產黨。」劇末,局長終究作出抉擇。
「他是共產黨。」唯一了解他的知己,輕聲附和著。
戒嚴時期,國民黨政權在政治上講求反共抗俄,文化上則提倡「復興中華」,獨裁者蔣介石更將自己定位為「中國道統」的傳承者,傳統禮教既是維繫中國認同的精神臍帶,更是「堂堂正正的中國人」該有的行為準則,黨國用以規訓台灣人民。
「男女有別」,男人就該是「男人的樣子」,若說黨國體制把左翼、台獨運動、黨外運動視為政治上的「三合一敵人」;那麼同性戀、跨性別、變裝皇后是「道德淪喪」的具體展現。獨裁者實行高壓父權統治,以軍警情治人員搜捕、取締違反大中國政治及道德標準的異類。
《服妖之鑑》從最初公演之時,便有極為轟動的口碑。其中,由謝盈萱飾演的警察局長一角,更成為經典形象。劇作家將政治、性別等因素交織虛構,使我們能從全新的角度,思考白色恐怖的威權本質。
文字工作者,臺灣大學中國文學系、北藝大劇本藝術創作研究所畢業。
出版有小說《向光植物》,劇本《無眠》,散文《台北家族,違章女生》。2018年以《同志百工圖》入圍台北文學年金。。



